1788年大選前夕，華盛頓在自己家里大宴賓客，頗有點九十年代中國村官選舉的味道。按照現(xiàn)代發(fā)達民主國家的標準，華盛頓的選前宴請可能已構(gòu)成“賄選”。當然，比起2024年大選的最后兩周，馬斯克每天向七個搖擺州的登記選民提供的“百萬抽獎”誘惑，這連小兒科都算不上。隨著資本主義工業(yè)的發(fā)展，美國金錢政治越來越普遍，金額也迅速攀升。1904年，紐約人壽保險悄悄向共和黨全國委員會捐助了4.8萬（折合現(xiàn)在125萬）美金。為了防止美國民主被大企業(yè)“接管”，競選資金的法律規(guī)制應運而生。1907年的蒂爾曼（Tillman）法案禁止企業(yè)和全國性銀行捐助聯(lián)邦競選。1910-11年，國會立法要求參眾兩院選舉的資金來源必須公開。1947年的塔夫特—哈特利法案進一步禁止工會和企業(yè)捐助聯(lián)邦競選，（注1）但這些努力似乎都無法遏制愈演愈烈的金錢政治。

1972年，一位保險業(yè)大亨給尼克松捐獻了200萬（相當于2016年的1100萬）。這讓美國社會群情激憤，并促發(fā)了新一輪競選資金改革。但2016年，科赫（Koch）兄弟的政治網(wǎng)絡捐獻了8.9億，卻波瀾不驚，可見美國政法界已經(jīng)“躺平”，承認對控制漲勢洶涌的競選資金無能為力。賓州法官判決，馬斯克的“百萬抽獎”活動可以合法繼續(xù)，因為他并沒有說只有共和黨的登記選民才能抽獎，民主黨選民也可以的，因而活動性質(zhì)是黨派中立的，目的就是鼓勵登記投票，而不構(gòu)成收買共和黨選民的“賄選”。然而，抽獎的前提條件是簽署支持“言論自由”和持槍權(quán)的請愿書。尤其是第二條，誰不知道只有共和黨右翼選民才會這么做呢？看來馬克思又對了一次：胳膊拗不過大腿，經(jīng)濟基礎畢竟決定著什么“選舉民主”這樣的上層建筑！

如（上）文所說，美國的競選資金管理已經(jīng)比讓人眼花繚亂的稅法還復雜，各種PACs還有硬錢、軟錢、暗錢令人頭暈目眩，為什么還是沒能管住金錢政治呢？答案也許意想不到：因為言論自由——更準確地說，聯(lián)邦最高法院對“言論自由”的解釋。如一位經(jīng)濟學家所說，平等和效率是一大“折衷”，（注2）平等和自由也是如此。然而，言論自由本來是選舉民主的必要條件。連話都不能隨便說，該批評的不能批評，選民和候選人之間的正常交流動輒被界定為“拉票”，選民對不同候選人和政黨綱領完全不了解，這樣的“選舉”怎么選？但恰恰因為在新聞私有化的自由國家，錢控制著媒體和輿論，“言論自由”和“一人一票”確實成了必須平衡的一大折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