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年以來,黃金價格最高上升六成,遠超納指、恒生指數,更是將加密世界中的黃金——比特幣遠遠甩在身后。一枝獨秀表現的背后,表明黃金已經走出了自身的投資邏輯。
在傳統框架中,黃金的定價邏輯基于“避險”和“抗通脹”這兩條主線。比如說在2010年前后,黃金價格曾一度快速上升,當時背后最重要的推手之一,是中國“四萬億”刺激后出現的通脹和資產泡沫。出于抗通脹的需求,中國居民的購金熱情在很大程度上推升了黃金的價格。與此同時,由于黃金和美元的信用高度相關,而彼時美元利率較低,因此黃金在國際市場上的收益率也追隨美元的低利率,因此通過黃金進口來將海外用美元購入的黃金輸入境內,再出售獲得人民幣(彼時通脹水平較高也推高了人民幣利率)并用于借貸,這等于是套取了境內外的利差。在一整套的“抗通脹”邏輯下,黃金成為了香餑餑,但套利的故事并沒有持續太久,伴隨著商品貿易的“去杠桿”,黃金也逐步失去了“吸金能力”。
與抗通脹相比,黃金的避險屬性則更加具有國際性,在傳統的FICC交易世界中,黃金、美元和日元都被認為是“避險資產”,但由于黃金和日元本身與美元難以分離,所以黃金和日元的避險屬性,主要通過其他“風險資產”對于美元的較大幅度下跌而得以體現。換言之,黃金的避險屬性,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風險資產的弱勢而呈現。
從以上的角度來分析黃金,其投資框架是清晰的,即要么是需求驅動了黃金價格,抑或是風險資產價格下跌襯托了黃金價格。從需求角度而言,無論是“抗通脹”或者是“套利差”,其背后另一個重要的邏輯,是黃金的供給是有限且無序的。“有限”相對容易理解,因為黃金的儲量有一個大致物理極值。但如何理解“無序”呢?因為金礦的發現是隨機的,因此在給定的時間內,黃金的供給是無法準確預測的。市面上關于黃金供給的預測,其實是基于對于黃金生產企業的開采能力來作出的,因此這樣的供給預測是相對穩定的。穩定的供給一旦遇到較多的需求,那么金價就會出現上升,而一旦出現金價上升,由于需求難以準確預測,因此也很難預測金價上行的周期。
而在金融世界中,對于黃金的定性框架,則一般是根據美元和美元利率來做出。即黃金價格大致是美元和美元利率的倒數,這其中主要的邏輯是考慮“機會成本”,即持有不付利息的黃金與持有一定利息的美元現金之間,到底哪一個更加理性。一般而言,美元利率越高,持有黃金的機會成本就越高,換言之就越不理性。
基于以上的框架,事實上對于黃金的有意義研究并不多,因為這些要么是無法預測的變量,或者是慢變量和他變量,因此長期以來黃金的研究并沒有被金融市場看重。
但從中美關系交惡以后,疊加疫情的影響,黃金的研究框架開始出現重大的變化,這可能是未來市場需要關心的重要課題。
地緣政治的緊張感加劇、供應鏈重構、美國通脹和利率處于高位、主要央行購金,成為了黃金在未來研究體系中的重要因素。首先,黃金的避險不再由“風險資產”表現不佳來襯托,而變成了黃金直接站上避險交易的C位,同時風險資產比如說股票等仍然表現亮眼,這呈現出第一層的脫鉤。與此同時,美元利率處于高位,持有黃金并沒有變得不理性,反而因為美元信用缺失而變得更理性,這帶來了第二層的脫鉤。第三,主要央行購金,這不僅僅是發展中國家(比如說幣值不穩定經濟體)的行為,也是很多發達國家和幣值穩定國家央行的選擇,這意味著持有黃金不僅僅是傳統的避險行為,也因此帶來了第三層的與傳統研究框架的脫鉤。
從這一系列的角度來看,黃金的需求大爆發可能才剛剛開始。而與以往相比,另一個更有意思的現象是,傳統的購金需求往往用于“保存”,但現在很多Z世代的年輕人開始追逐黃金新消費,這也帶來了新的關于黃金的消費敘事,讓黃金在地緣政治的各種不安中找到了出圈的可能。
疊加近期比特幣和以太坊的大幅下挫,黃金的一枝獨秀更顯得難能可貴,同時也反映出在地緣政治不確定的大背景下,黃金的定價邏輯發生的深刻變化,這些變化對黃金而言幾乎都是正面的。對于機構投資者而言,增加黃金在投資組合中的比重,幾乎是一個必然的選擇。而越來越多的機構下場并跟隨新的投資框架,那么黃金的閃閃發光,將會是一個宏大的敘事。
注:本文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
本文編輯徐瑾 jin.xu@ftchinese.com